阅读的方法与宋人的旧梦

图书馆讲座演讲稿
给阅读一次机会还人生一个奇迹
（阅读的方法与宋人的旧梦）
李金山
王姝讲完了，轮到我现演——现场讲演。
我们演讲的题目是“给阅读一次机会，还人生一个奇迹”。我得记住这个承诺：要给大家一个奇迹。刚才王姝女士已经给了大家一个奇迹，我也要给一个。
这个题目是王姝女士拟的，是从网上一个关于签名设计的广告语中化出来的。原词是：给名字一次机会，还人生一个奇迹。王姝女士纤纤巧手一番移花接木，这句广告就成了我们的演讲题目。捎带提一句，这个系列讲座的题目“阅读人间四月天”，也是王姝女士拟的。王姝女士真不愧是中国传媒大学的高材生。我们当初总共拟了四个题目，中选的两个是王姝的，落选的两个是我的。说老实话，我有点嫉妒她。
当时得到通知说选用了这个题目，我一下就傻啦：嫉妒还在其次，关键是奇迹怎么办？要给奇迹可不是个简单事！好在那个时候离讲座开讲时间还长，还有一个多月。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：经过一个多月的苦思冥想，我已经想到了创造奇迹的方法。如何创造？我们过会再说。
先说阅读方法。
4月23日是阅读日，这个节日设计者的初衷肯定是好的，但它给人沉重感。由它我们容易想到世界环境日。众所周知，现在的环境污染很厉害，尤其是太原，据说可以在世界上拿名次。平时还不要紧，一到环境日，就不得不想到这一点，心情灰暗，简直没法活。读书难道也面临这样的危机吗？我觉得不至于——在座的诸位都是爱书人，自然不至于；即便芸芸大众也不至于，大家不是读纸质书，就是在读电子书，不论什么书，总是在阅读。或许是身在此山中——我们的专业就是读书。
阅读的关键在随心所欲。
将要参加高考的朋友恐怕要开骂：这家伙简直胡说八道！我要信马由缰地读去，高考怎么办？我要随心所欲阅读，判卷老师毫不犹豫给我零分。对此我要稍加解释，不然各位家长也饶不过我。高考所要求的书，一定要认真读，喜欢的要读，不喜欢的也要读，这个没有选择的余地。除非你和韩寒做同样的选择，不计划参加高考，将来要去赛车之类。我所说的随心所欲，对考生朋友来说，是指课外阅读。对年龄大点的朋友来说，是指八小时以外的阅读。八小时之内要谋生，八小时之外随心所欲。
古人云：书山有路勤为径。古人说话简约，简约容易产生歧义。这句话如果理解偏了，可谓贻害无穷。古人就有书山之说，现在更是不得了。书多，堆成了山，要多读必然要勤奋；但如果不加选择地一味勤奋，读书就变成了苦差事。这情形使我想起《西游记》里的面山和米山——米、面本是生活所必需，饥饿的时候更是甘之如饴；但若要吞下眼前堆积如山的米、面，美事立即变苦事。猪八戒平时总喊饿，面对山一样的面粉，他也要打痛苦的嗝！阅读要随心所欲——读自己认为好的书，读自己喜欢读的书。套用下那句古语就是：书山有路兴趣为径。
阅读的方法枯燥，就说到这儿。说点有趣的，我们来说梦。
古人做梦吗？肯定做。因为我们马上就想到了《周公解梦》。如果这本书真的是周公所作，那么我们对梦的研究，就要比瑞士心理学家弗洛伊德《梦的解析》早上好几千年。因为周公是西周时代人。史书上说，周公旦，姓姬，名旦，也称叔旦，西周时期重要的政治家、军事家、思想家、教育家，被尊为“元圣”，是比孔子资格更老的儒学先驱，其言论多见于《尚书》。孔子一生最崇敬的古代圣人，周公数第一。
地位高名字总容易被冒用。上个星期天我去南宫逛旧书市，见到不少署名陈忠实的长篇新作。大家都知道，自从《白鹿原》之后，陈忠实再无长篇。我的好奇可想而知。可是一看名字我就放下了——书名是《少女叫春》……这种书不叫盗版，叫伪书。《周公解梦》大概也是这样的伪托之作。周公要治国，要打仗，要教育学生，不大可能有时间研究梦。
在网上百度一下，我发现《周公解梦》与时俱进，已经非常完备，它如今系统化为：生活篇、文化篇、爱情篇、身体篇、动物篇、神鬼篇、天象篇、山地篇、建筑篇，最后还有个其他篇。点开动物篇，我一眼就看到猪。我对猪这种动物有好感——不仅是猪肉好吃，小时候我还骑过邻居家的大黑猪。来看“梦见好多的猪”，其中说：“猪又懒又馋，象征着不劳而获。梦见猪，意味着福星高照，有福之人不用忙。”看来梦见猪是个好征兆。但也分情形，情形不同，预示也不同。底下继续细化为三：
之一：“梦见自己的猪逃跑了，意味着困难将会到来，好日子一去不复返，应当好好珍惜眼前的幸福。梦见猪向自己扑来，则有可能得传染病。”看来，得梦见好多猪向自己来，姿态还要优雅，不能扑。
之二：“梦见追赶猪，意味着一切努力都将是徒劳的。梦见猎狗追猪，意味着可能会遭遇盗窃和抢劫，需要好好提防。”梦见猪还有这许多讲究，猪要向自己来，速度还有限制，要不疾不徐。猪跑不能追，不但自己不能追，猎狗也不能追。
之三：“梦见一群猪，意味着家里要增加人口。”梦见猪家里要添丁，该不是猪八戒吧？
可以看得出，对于不好的事情，梦有预警作用。我们都知道，不好的事情像5·12汶川大地震一样难以预测——如果能预测，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。昨天我刚从医院回来，我爹上上个星期摔了一跤，股骨颈骨折。我哥后来跟我说，他之前连续几晚都梦见死人，自己感觉要出事，但又不知道是什么，不想竟是预兆的这个。我爹是下午摔的跤。当天中午我爹打电话叫我去吃饭，当时正好有朋友请客，盛情难却。我做选择的时候，隐隐有不详的感觉，但理智又告诉我：怎么可能！亲人之间或许有某种心灵感应。有人也许要说这不科学，但科学不能解决一切问题。这一点众所周知。如果时光能够倒流，我肯定选择去我爹那儿。我的选择没准会改变事情发展的进程，我爹也许就不会骨折了。现在说起这事我非常后悔。
古人做梦的另一个证据，是李白的《梦游天姥吟留别》。
梦游不是夜游。夜游是病，梦游是做梦。吟，歌行体之一种，是一种文体。留别，临行留诗告别。跟谁告别，李白没有说。天姥，山名，在今浙江省嵊(sheng)县东。
50岁后，李白出仕的梦幻破灭，他离开长安，此后他最大的冲动就是成仙。有学者认为，名篇《梦游天姥吟留别》写于这一时期。他白日醉酒，夜来做梦：
“霓为衣兮风为马，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。虎鼓瑟兮鸾回车，仙之人兮列如麻……”神仙列队来欢迎他。正梦到好处，醒了：“忽魂悸以魄动，恍惊起而长嗟。惟觉时之枕席，失向来之烟霞。”醒来一看，只有枕席，不见神仙。
然后就到了关键的环节，我们重点来说宋人的梦。
现在的考生做不做梦？比如参加高考的考生朋友。反正我当初就常做。宋代参加科举的人叫“举子”。举子也做梦。宋人吴处厚的笔记《青箱杂记》里，记载了许多这样的好梦。
科举制当然早已成为陈迹。现在的考生与过去的举子，绝不可同日而语。但通过考试改变自己的一生，这一点古今并无不同。我们来看这些旧梦：
李迪，后来官至宰相，此人“美须髯”，天生一副好胡须。“未御试”，礼部考试已毕，殿试还未举行。宋代的中央考试先由礼部初试，再由殿试决出最后的名次。李迪一晚梦见“被人剃削俱尽”，梦见被人剃光了胡须。李迪醒来很不高兴，觉得是个不祥之兆。有解梦的跟他说：“秀才须作状元”——你一定是要中状元了。为什么呢？那人解释：“缘今岁省元是刘滋，已替滋矣，非状元而何？”今年的省元是刘滋，你已替滋（剃髭），状元不是你又是谁？宋代礼部初试第一称“省元”，殿试第一称“状元”。这年，李迪果然殿试第一。
宰相刘沆，“累举不第”，考了多次都未中。所以今天上补习班的朋友不必自卑：经历不重要，关键看结果。天圣（1023——1031年）年间，刘沆“将办装赴省试”，正收拾行装准备赴京再考。一晚，“梦被人砍落头”，梦见被人砍掉了脑袋。这可是不折不扣的噩梦。刘沆“心甚恶之”，心情沮丧，非常厌恶。有同乡为他解梦说：“状元不到十二郎做”，状元肯定是轮不着阁下了。刘沆在家里排行第十二。“只得第二人”，只能屈居第二。刘沆问究竟，那人解释：“虽砍却头，留沆在里”，虽然砍掉了头，但还留着项（沆）。刘沆是南方人，当时的南方人把“项”读作“沆”。刘与留同音。后来刘沆果然第二人及第。
刘滋，也是“累举不第”，考了多次。四十大几了，“始遂登科”，才考上。“尝梦有人提印满篮，令己吞之”，梦见有人提了一篮子官印，要他吞下去。“滋有难色”，刘滋面露难色。那人说：“但任意吞，看吞得几颗。”——只尽力吞，看能吞下去几颗。刘不得已，勉强往下吞。吞到第十四颗，实在吞不下去了，于是停住。“其印皆颗颗见于腹中”，那些印在他肚子里，自己能看见，颗颗分明。“后果历十四任终”，后来刘滋一生历官十四任。梦里的官印十四颗，对应的是现实中的做官十四任。
韩琦，一代名相，应举时，“梦打毬一捧盂八”，他梦见蹴鞠，成绩绝佳。当时韩年仅“弱冠”，刚满二十岁，“一上登科”，一举考中。
孙抃，这名是后改的，他原名孙贯。还叫孙贯的时候，他梦见独自一人来到一官府，“潭潭深远，寂若无人”，官府极其宽也极其大，静悄悄的，好像一个人也没有。“大厅上有抄录人名一卷”，官府案几上有抄录的人名一卷。“意以为榜”，梦里认为那就是当年的进士名单。孙贯动手去翻。非常糟糕：“遍览无名”，翻遍了也找不到自己的名字。孙贯心中正自懊恼，“偶观第二名下有空白处”，发现第二名的后边有一处空白。他就想把自己的名字填上去。这个想法不大光明，有作弊之嫌。好在是梦里，不涉及人品。正要动手，空中有人说：“无孙贯，有孙抃。”——没有孙贯，只有孙抃。于是填上孙抃。醒来以后，立即改名。这一年果然是第三名。
丁咸序，梦见殿试唱名时，自己的名字念过，“续有一龙蜿蜒腾上”，接着一条龙蜿蜒而起；“又有一骆驼继之”，又有一匹骆驼紧随其后。等到真的殿试唱名，有“龙起”、“骆起”二人在他后边。
龚国隆，应举前，“梦行道上，步步俯拾黑豆一掬”，梦见自己走在路上，一步一弯腰，捡了一捧子黑豆。这一年赴京，伯父见他路费不够，“以驿券赠之”，送给他一些“驿券”。驿券，大致相当于公家招待所的招待券。靠着这些驿券，龚得以抵达京师。黑豆子指的是这些驿券。
……
读这些旧梦可以发现一个规律，位至宰相的几位，基本都做噩梦：被剃光胡须、被砍掉脑袋，等等。只有韩琦例外。
关于高考，我做过的许多噩梦，可惜都在高考之后。梦里我不是坐在考场上一道题目也做不出，就是要交卷了还有整页的试卷空白着。我常常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。我现在在想，如果这些梦换到高考以前去做，我是不是也能弄个高考状元？
言归正传。演讲接近尾声，答应的奇迹一定要兑现。研究这些梦，我有惊人发现：做梦可以创造奇迹——最好是做噩梦，美梦也没关系，因为总有韩琦这样的例外。好的解梦人很关键；没有也没关系，因为反正最终都会应验。有人恐怕要问：做梦和阅读有什么关系？关于这个问题，我可以这样回答：通过阅读可以借鉴到古今中外先进的做梦经验，不断完善我们的做梦技巧，提高我们的做梦水平，使我们的梦冲出亚洲，走向世界……
这些当然是笑谈。阅读本身就会创造奇迹。开卷有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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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讲到此结束。
谢谢大家！